可自己,竟被人救了?沈独不是多疑的性情,但妖魔道上十年见过的阴谋诡计太多了,以至于他此刻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安全的处境。
“吱呀”
一声。
手指搭在了冰冷的窗沿上,他略略用力,一下就将这一扇窗给拉开了。
外头雪停了,风还不小。
封冻的严寒立刻扑面而来。
沈独穿得实在很少,不由得打了个冷战,这才凝神往外看去。
一片竹林。
大雪埋了林间幽径。
远山雪白,却能看见山上雪松层层,叠在顶上禅院的檐角边。
隐隐约约地,能看到几片金色的琉璃瓦。
天蓝蓝的。
云都不怎么能看到。
隆冬里一轮难得的朗日高挂着,向那山顶一照,云雾蒸腾,钟鼓楼高耸,仿若佛国。
“天机禅院……”
天下武学的至高境,整个江湖最超然的所在!
饶是沈独已是一方霸主,此刻得见,竟也不由得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惊叹。
但随之而来的,却是重重的顾虑。
二十七日┃不瞒你说,我刚在壶里下了毒。
“……”
在一个出家人面前要肉吃。
僧人才将白粥朝他床边端来,可在听见这一句话的瞬间,整个人的动作都随之一顿。
他掀了眼帘来看他。
在旁人的脸上,他从未看见过这样的眼神。
戏谑的,微微的恶意,像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,阐明自己的需要,但莫名又有一种调笑不正经的味道。
与他睡着的时候,判若两人。
“怎么,我说得不对吗?”
虽然天机禅院鲜少涉足江湖,可外面又不是没有寺庙,沈独对佛门的事情不感兴趣,但和尚们遵守清规戒律不食荤腥这一点,他不可能不知道。
他就是故意的。
眼见这和尚看自己,眼底似乎有点不认同的感觉,他反而有些来劲儿,越发拿话招惹他。
“我身上有伤,光吃你这粥是不够的。
再说了,你出家我可不出家。
那话怎么说来着?帮人帮到底,送佛送到西。
我虽不是什么慈悲的神佛,但出家人慈悲为怀,你总不能看我伤势老不好吧?”
事实上,已经有力气说这么多话,还能勉强摆出这一副潇洒的姿态来,他的伤势比起昨夜已经又好了不少。
喝白粥,固然难以忍受。
但若与吃肉比较,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。
对沈独而言,最棘手的还是六合神诀。
可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。
人无聊,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。
无疑,眼前这哑巴僧人,便是一个绝好的乐子。
也不只是因为他这一番话,还是这含着点无端端恶意的姿态,僧人微微地蹙了眉。
他的眉也是很好看的。
没有沈独那般锋锐冰冷,只有一种菩萨低眉时的平和与怜悯,即便蹙眉也生不出半分戾气。
沈独难免有些着迷。
他有点想拿一管湖笔,将这两道眉细细描摹在纸面上,好清清楚楚地看看,怎么就能这么好看?可手指这么一抬,又才发现,单独画下来,就没了那味道。
就好像,这样的两道眉,只有在这僧人的面容上,只有与他这一双眼一起,才会有这样的好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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