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明月轻轻地握住他的手。
他像是个快要溺死的人,猛地将谢明月的手扣紧,死死地攥着,像是怕他离开。
谢明月淡色的瞳孔映照着他狼狈的面容,谢明月的眼神太复杂了,李成绮现在不愿意去细想,谢明月面对着落泪的他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。
“玄度。”
他沙哑着声音吐出这两个字。
谢玄度。
“玄度,你没看见,崔愬被刺了数剑仍未倒,他被人按着跪到我面前,我不知道你信不信,我看见这个场面,我想起的是他抱着我射箭的样子,”
李成绮闭上眼,眼泪如同珠子一般地滚落,“我想的不是与崔愬之间的血肉亲情,而是想他那样的人,居然有跪在我面前的一天。”
“您是天下之主,”
谢明月的语气温柔极了,“无论谁都跪在您面前都理所应当。”
他轻柔地哄着,劝着,“崔愬罪不容诛,您已经仁至义尽了。”
在谢明月口中,李成绮无可指摘。
李成绮晃了晃脑袋,他有一种奇妙的脱离感,他看得见谢明月,也看得见颤抖得宛如一只被暴雨打湿羽毛的鸽子的自己。
他看着觉得有点好笑。
他叹笑当时自己年纪还是太小,心还是太软,他杀崔愬时感情复杂,逼李言隐退位心中便有无尽愧怍震恐,可他还是那样做了。
他向来孱弱,将佩剑放到李言隐桌上时手却没有一点颤抖。
他平静地,带着一些作伪地痛心的表情面对李言隐,陈述自己舅舅的罪名。
万岁呼声如山崩,他手捧李言隐退位诏书,肃然接受众臣朝拜。
半夜,刚刚独揽大权的储君召谢明月入宫。
李成绮从始至终都没变过的一点便是,他坚定做一件事,杀一个人时,他无论事前事后多么悲恸,多么不舍,仿佛悔不当初,仿佛痛彻心扉,都不会影响他做这件事。
譬如说,他对逼李言隐退位心怀愧疚,但无论再重新给他几次机会,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。
他杀人,与他满心悲哀地给这人哭丧,一点也不冲突。
李成绮看戏一般地看着,他看见谢明月被自己紧紧抓住了一只手,手指握着谢明月的手背,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淤红。
但他没能看见,谢明月犹豫了许久,终于伸出手,轻轻地,抚摸了一下李成绮散落在身侧的长发。
李成绮骤然睁开眼睛。
天光大亮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