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临渊猛的上一步打断他“你告诉过我,舆论是火把,伤人伤己。
现在,你点燃了火把,谁是你想要烧毁的人?政府?国家?还是我的父亲,你的儿子。”
“我告诉你的是,舆论是火把,可以照亮黑暗的道路。”
柳千言绕过她走到沙发边坐下,拍拍旁边的位置让柳临渊过来坐“我不想烧毁任何东西,我只是想让人们看到他们应该看到的,属于我们所有人的真相。”
“真相?”
柳临渊嗤笑一声“你所谓的真相就是一部写满了对当权者讽刺的纪录片?那东西还能叫纪录片吗?选择了被开除的记者当主要记者,选择了特地躲避采访的画面当主要画面,这是不是记录片,是不是真相,难道还要我告诉你?”
柳千言脾气很好的看着在爆发边缘的孙女,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而是反问她“这个时候,真的有人想要看纪录片吗?”
柳临渊压抑了一整部电影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,这是告诉她作品应该是信仰,这是告诉他作品不允许有任何污迹,这是告诉她电影是毕生追求的人!
这是告诉她,如果没想好,连摄像机都不要拿起的人!
这样的人,这样的人,这样的人怎么能这么说!
“既然不是纪录片,那就是在用作品为武器,去攻击政客,你在做你自己都不屑的事情。
电影剪辑进来的画面之外,一定有愿意老老实实接受采访的,而不是电影中只能躲的。”
“一定有真心想要说话的,不会全是挡着镜头不让你们拍的。
哪怕什么都没有,我们要做的也是把所有的证据放在观众面前,判断是观众的事情,而不是我们告诉他们结果。
你在以手上的镜头为刀,砍的却未必是敌人!”
“你是理想主义还是所谓的爱国者都无所谓,前提是你是导演,你的作品不能有这样的政治传达。
看看电影里那些被你们逼问的人,他们是能做决策还是能做什么,他们只是替罪羊!”
柳临渊的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“你们在杀鸡儆猴的时候,想过那些鸡活在什么样的生活里吗,你们为了所谓的正义到底想要做到什么地步!”
小姑娘吼的很干脆,老人家却听的很疑惑“你在教我什么是电影人应该做的?可是,你不是不喜欢电影吗?不喜欢当导演,拍个片子敷衍的很,《畸爱》怎么拍出来的我大概清楚,应该跟你没关系,我在那片子里看不到一点你的痕迹。”
“你都不介意当一个能被人骂的挂名导演了,反倒介意我想要用电影做什么?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发生了什么事,让你变的我都快认不出来了。
连你的作品要不是写了名字,我都会以为对方给了我错的原片。”
柳千言掏出烟点燃,夹烟的手指笑点了她一下“我年轻过,我知道年轻人的急功近利是什么样。
你到底是在乎我作为电影导演的做法问题,还是在乎我做了这些事情之后对你的影响?你那个伟大的父亲和你说什么了吗,让你不想当导演,干脆就别当了?”
柳临渊难得结巴的说不上话,不管是柳千言知道《畸爱》的那些过往;还是柳千言问她,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;又或者是柳千言说,你不在乎我,你在乎的是你的父亲,和他能给的东西。
自认为伪装的很好的小姑娘,身上的那点软皮被柳千言一手撕下,连皮带肉,扯的柳临渊生疼。
疼到呼吸都急促起来,开口说出的话却愈发的冷静,带着不近人情的漠然。
“我们在讨论的不是我,而是你。
你想用《潜水钟》做什么,政治是什么你真的清楚吗?那是群体的结晶,那是妥协相互牵制的艺术,是你逼父亲退位之后,上来的可能是更恶心的人,你真的要这么做?”
柳千言咬着烟蒂盯着柳临渊,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,深吸一口烟缓缓的吐出,语带笑意。
还有一丝藏在深处的叹息,为他当初真的很看好的姑娘,终究选了一条错路的叹息。
“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你是自以为是的正义,还是说你太过贪婪,舍不得你的身份,甚至舍不得我的身份。
你真的爱过你的作品吗,把作品当身体的一部分去爱过它们吗,你都不配说你是个导演了,柳临渊。”
“摄像机本来就是我们手上的刀,是我们心中的火把,我们从来不是让观众去找答案,而是把答案钉死在它们的脑子里。
最好除了我的下部作品,他就永远是我的信徒,这是我们所追求的野望,也是我们必须要有的野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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