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就多谢你了,如今天冷了,正想要这个。”
方犁细看那皮筒,外头皮毛油光水滑,里头缝着棉布,针脚□□,便道:“这是你娘做的么?怎好劳动她老人家?”
贺言春顿了顿,没好意思说这是自己亲手缝的,含糊嗯了一声。
方犁又道:“胡安前儿做了点心,回去时记得带两样给你阿娘,好好代我向她道谢罢。”
见贺言春踌躇未答,心里奇怪,道:“到底怎么了?”
贺言春想了想,便把阿姊进宫、母亲让他辞工回家等事都细细地告诉了方犁。
方犁听了十分惊喜,嗔道:“吓了我一跳好的。
看你沉着张脸儿,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好的事!
你娘说得有理,如今你阿娘阿兄都脱了奴籍,手里又有产业,正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,哪有叫你在商队里奔波辛苦的道理?再者,你阿姊新进了宫,以后若得了封号,娘家兄弟在商队做活,说出去脸上也不好看。
等李财回来,我叫他先给你算了工钱,你就辞了回家去罢。”
贺言春想到辞工以后,便不能与这些人常见面,心中十分难过,低了头闷闷道:“我舍不得。”
方犁也自难舍,叹道:“我心里才难过好不好?你也晓得,你墩儿哥这人,叫他行商出力,尽没问题;叫他学写字算帐,便要打瞌睡。
我教了他这些年,前儿叫他把商队里账目拢一拢,他还为难。
我寻思着,你这样聪明,这些小事肯定一学就会,不如教你写字算帐,在外也好帮衬墩儿。
如今可好,你又要回家去,这不是去了我一条得力臂膀么?”
贺言春听说要教他写字算帐,眼都亮了,越发缱绻难舍,道:“我和阿娘说说,再留下来多做几年,跟着你学识字,她必定愿意的。”
方犁本十分舍不得他走,却觉得强留下也不妥当,想了想道:“我这里不差你一个,墩儿管账虽不太行,还有李财呢。
李财感激咱们上回救了他,如今也处处和咱们一条心了。
你只管回家去,若舍不得,时常回来看看就是。
我别的学问没有,也粗粗识得几个字,你要愿意,赶明儿有空了,我教你就是。”
贺言春听了大喜,转眼想到他长年在商路上跑,只怕有空的时候不多,又闷闷不乐。
正想着回家怎生说服母亲,忽然外头一叠声喊,两人都站了起来。
只见墩儿张张慌慌地从门外冲进来,在院中连声喊:“三郎!
胡爷爷!
快出来!
快些出来!”
他性子一向沉稳,此时却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来,方犁见了深为诧异,忙出去道:“怎么了?你不是在外头打听皮草行情么?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?”
墩儿见了方犁,斗牛一般冲过来,把方犁胳膊紧紧握住,激动得险些说不出话:“三郎,咱家这回要发达了!
咱们这回遇到喜事了!
你听我说,我今早出门时,这左眼皮子就嘣嘣地跳……”
方犁见他半天说不清楚,也自着急,幸好这时,李财和丝绸行的一位梁老板匆匆进了屋,方犁忙撇下墩儿,道:“墩儿你先歇会儿!
来个明白人给我好好说说,这是怎么了?”
李财亦是喜色满面,一边把语不连声的墩儿扯下来,一边道:“三郎,这是真正想不到的喜事咧!
今儿我跟这位梁兄闲谈,听他说西市署正在找颖阳来的方犁,我说这不是咱家三郎么?来来来,梁兄,你给三郎好生讲讲,到底署里找我们有何贵干!”
那梁老板开口之前,先道恭喜,笑呵呵道:“想不到颖阳方三郎这般年少!
我也是听署正说的,说阁下义捐钱物,朝廷要重重嘉奖咧。
如今满世界找你,只是找不到!”
这消息一出来,就如在院里放了个巨大的炮仗,把众人都震住了。
墩儿兀自喋喋不休地道:“怎样?我就说是天大喜事!
……胡爷爷呢?去那边新房了?六儿,快告诉胡爷去!
伍爷呢?哦伍爷回颖阳了……,快着人告诉家里太爷爷去!”
方犁呆了半晌,那欢喜才慢慢从心底升上来,见墩儿已经全然乱了方寸,忙道:“这话听真了?这……我不过做点力所能及之事,怎么朝廷竟这般重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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