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意识到自己要出口的话,赶紧低下头,再不敢冒言。
他喝完粥,递我。
神色又恢复了惯常冷态。
我坐于房内吃粥,青崖帮后厨堂的粥越做越好吃。
以前,只指望有碗白粥喝,入了青崖,真的喝上了白粥甚至八宝粥。
天长日久,却又渐渐腻了八宝粥,想吃碗青菜粥,渐渐青菜粥也喝腻了,又想喝碗肉末粥,渐渐地,竟连肉末粥也腻了,后厨不知何时又做起了八宝粥。
原来,喝来喝去,还是这八宝粥好喝,秋荷淡香,才是最原本的味道。
离衍双小姐离开已经一年有余,外人不知,就连青崖帮一众兄弟们也不知,当日捞鸭饼为何断情绝爱,赶她出门。
人人都当是男人性之所致,女人众多,芳华无数,腻了一个,不过丢了再换一个罢了。
可是他们不知的是,一世孤胆英雄,竟是因有所惧。
这十里铜锣鼎泰最盛,鼎泰之中又数青崖,十年磨心,当年许家杰从十七八少年到如今三十而立,一手将青崖帮带至云顶之端。
记得那时第一次见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,却是冷面峻色。
远远望一眼,似明月高悬。
任我这种泥土堆里打滚的人仰望多少年都不够。
今日青崖帮,在鼎盛之时意欲隐退让位,许家杰一定是深思熟虑,且正一步一步,操谋而为。
他不怕青崖独大,他怕的是,青崖独大,便成了各帮派的眼刺肉钉。
他不怕以身犯险,他怕的是这险波及他人。
想当日邓宝锟之父临死之时,放言,“我搞不死你,我就搞死你身边的那个女人!”
一语惊魂。
当日,惯常所见不露声色,在这十里铜锣呼风唤雨,叱咤风云的捞鸭饼,人称捞哥,面色青白,一双漆黑眼眸变为惊魂厉色!
不久后,新闻见于报端:邓横山暴尸于铜湾面厂,死相难看,头首异处,赤身裸体。
。
。
不久后,青崖帮清内鬼,斩鸡仔,肃清帮派门庭。
不久后,衍双小姐便走了。
也许是我无知愚钝,直到很长一段时间,我才明白,四年时间,他将所有的爱都给她,所有的光都给她,待光之所聚,荣光满溢之时,他才惊醒,让她成为众矢之的。
他不怕她不在他身边,至少,他可以每天都听到她的消息,然后用“她很安全”
几个字,挺过长长一段时间。
他一世孤胆,却有所惧,惧的不过是:这世上再无周衍双罢了!
所以,即使她走了,他赶的决绝,但是他从不曾真正离开过她。
那根长长的铁灰烟斗,空空的,我检查过好几次,里面什么都没有。
我记得很多回,他拿起了放下,放下了又拿起。
直到有一天,我细细擦拭斗柄,摩挲到极细小的一个字,凝神去看,原来是一个“双”
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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