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公曰——
笔端骤停,冯儒停下笔,低眼望了望涩然的笔尖,朝一旁打盹的书童命道:“……再研些墨来。”
书童惊闻,忙起身上前,撑起眼皮磨墨。
面前横一黄笺纸张,赤红朱批,似是草草写就的言语,字迹丑陋随意。
须臾之后,他停笔又蘸了些墨,却发觉颜色生异,以为自己过劳眼花,看了许久,方辨出不对劲。
“为何磨朱墨?”
冯儒轻声朝一旁斥道,又伸手改换了一支新笔。
“嗯?”
书童醒过神来,连忙道,“对…对不起,大人,小的方才脑子混了,看着您桌上纸笺的红字就取了朱墨来……我再去后房里另取一方来……”
“不必那么麻烦了,”
冯儒看着即将完稿的燕史,道,“便在砚边找个空处多磨些,覆上也就是了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书童战战兢兢道。
冯儒瞧见他胆战模样,思及其年龄尚小,又不忍责怪过甚,温声道:“昨日跟着伺候一宿,这边研完了就回屋好好歇息一日。”
“小的在旁不累,大人笔耕夙昼才当是疲累至极,等书完了,合该先歇些时日再禀告呈上,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。”
书童手中动作不停,撇嘴道。
冯儒淡笑,不置可否。
阖目掩去眼底血红倦色,歇神片刻。
转又睁眼支身,神色已然清醒,转手间换了支新笔,蘸墨誊道:
史公曰:
新帝晟幼时寒微,流野弃郊,后拜投奸佞,虺蜴为心,豺狼成性;近狎邪僻,鸩害忠良,弑父屠母,惨毁人道。
为人且酗酒妄杀,固执狭隘。
虽有定土抚邦之功,安疆合族之荣,人神之所共忌,天地之所不容,是以天降灾祸于其身,善恶有报,自此知矣。
停笔。
窗外雨雪霏霏,冯儒已经僵硬的右手,透过雪望向东边方向,昏寂沉默,直至日昇,乍放一片光明。
万类千般,江山如君愿。
砚台上,乌沉浓墨又混同朱红艳色,直搅成个太极图阵一般的对峙相生之势,偏偏相连处已然掺染一片,无分彼此。
“足矣。”
——外传·完——
作者有话要说:
OVER(2021.8.10)
颠倒过来,则是另一个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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