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是赵恒,平常最是要脸的一个人,他的人丢了,他和李知远坐在一张罗汉榻上相对手谈,像是一点事儿都没有。
知远看见英华站在门边,一双妙目滴溜溜转,盛满了不解,忙放下手里的棋子,笑问:“雨停了?”
“停了。
你晚上在这边吃饭?”
英华对李知远说话,声音就柔软了一半。
李知远点点头,也温柔的回视英华。
今日英华穿着一身大红衣裳,在江南阴沉沉的雨天里显得格外活泼,额角上粘着几根发丝,让人忍不住想替她把那顽皮的发丝拢到耳后。
李知远按住心底跳来跳去的欲望,笑问:“到杭州买药的事,有回信没有?”
“有。”
不晓得为何,李知远一温柔,英华便不由自主的要顽皮,冲他眨一眨左眼,笑道:“我五姨把苏杭一带的药店都买空了,正在找船运过来呢。”
“买空了?”
李知远睁大眼睛,十分惊奇,道:“真的?”
英华抿着嘴儿只是笑。
八郎大步走进来,笑道:“五姨气魄最大,她要是说买空了,那连一根甘草都不会给人剩下,咱们呀,就等着分红包吧。”
赵恒和八郎对视一眼,俱都会心的微笑。
柳五姨不曾嫁人,极是爱孩子的,待他们几个,衣食住行细心照料不必说,若是孩子们给她报信,做成生意必有红包酬谢。
柳五姨能来,他两个都十分欢喜。
当着李知远的面,赵恒还要装个样子避避嫌,不肯凑到英华身边去。
八郎已是凑到英华身边,亲亲热热问五姨几时动身,车船可都备好,他们几时去府城迎接,又问住处在哪里。
咳,有红包分?难道……柳家打算卖药赚钱?岂不是会有好些穷苦百姓吃不起药?这个事,不大妥当罢,要不要去和丈母娘说说,请柳家罢手?——可是丈母娘对自己,就不曾有过好脸色。
每次看到她老人家,李大少就不由自主的心虚哇,更何况和她老人家说这种话,不是找死么。
什么都不做良心上过不去,要做点什么又怕丈母娘,该怎么办?——李大少爷又纠结了,拈着棋子沉吟,就是落不下子。
李知远的心不在棋坪上,赵恒的心也在棋盘外,在几步之外的英华身上。
若是没得李知远,此刻亲亲热热站在一块说话的,一定有他一个吧。
赵恒忧伤地看着英华的背影,生平头一回有了做诗的欲望。
英华原是来问丢东西一事的,被李知远和八郎这样一打岔,却是问不下去了。
她原是聪明女孩儿,晓得这事必定另有奥妙,若是可以和她讲,必定不会瞒她,既然不提,那自然是不必和她讲的,也就顺着八郎的话头说些七七八八的闲话。
罗汉床边的大铜尊插着一丛牡丹,深红浅紫极尽娇妍,砖地上铺着厚厚的大红地衣,铜炉擦得发亮,里头的炭块烧得火红,温暖如春。
画屏后头,珠帘深处,隐隐还有香气袭来。
赵恒穿着轻罗白袍,盘坐在罗汉榻上,凤眼微眯,雪肤红唇,在灯下俊俏的好似画中人。
李知远来时想是淋了雨,临时在赵恒这边换的衣裳,穿的不晓得是谁的一件新青衫。
他随意把衣带系了个结,头发都是披着的,一双眼睛明亮清澈,眉头微皱也挡不住眉眼之间的勃勃生机,落到英华眼里,便像是山坡上才经过风雨的小松树,精神抖擞,怎么看都比画堂铜尊里的牡丹好看。
英华的目光从赵恒身上轻轻掠过,久久的在李知远身上盘旋,李知远都不晓得。
赵恒又心酸又恨他对英华没有回应,恨不得一巴掌拍醒他。
当着英华的面,他要风度,拿棋子敲棋坪,酸咪咪的问:“拿不定主意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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