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息风饶有兴味地问雪浓:“茶园中的人开船前都要说什么?走?起?开?”
李惊浊好笑:“不说点什么,船就开不了了?”
柳息风说:“这叫意趣。”
雪浓想了想,说:“确实不说什么,就说开船。”
柳息风自作主张,吆喝道:“起嘞——”
过了两秒,“咦?怎么起不动。”
雪浓一看,笑出来:“绳索没有解。”
李惊浊也笑:“柳息风,你要学艄公,不要学行话,先学解绳,可以吧。”
待解了船绳,柳息风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,仍兴致高昂地重新吆喝:“起嘞——”
两岸茶山渐渐后退,小舟朝湖心而去。
船不算太晃,可到底也不平稳,看个书可以,作画确实难了。
李惊浊提着笔,半天下不去手,思索良久,只好随手写意,画寥寥几笔山水,实在只有其神,没有其形。
柳息风看着,可惜道:“唉,李惊浊,你手实在不稳。”
李惊浊把笔一放,说:“明明是你的船撑得不稳。
是你要我画,又嫌我画不好。”
柳息风说:“别画了。
不如唱支船歌来听。”
李惊浊说:“不会。”
柳息风又问:“雪浓会不会?”
雪浓摇头,说:“有点土吧。”
李惊浊此时看柳息风不顺眼,便也附议:“土。”
可他其实心里挺想听,因为他听柳息风唱过很多次歌,所有他以前认为早已过时土到掉渣的歌由柳息风唱来都不土,反而别有一番风味。
柳息风见他们都不唱,便旁若无人地唱起邓丽君的《船歌》来,唱罢又唱《在水一方》。
李惊浊这才知道,那把温柔低沉的嗓子原来是极适合唱邓丽君的,没有原唱那么甜,却多出几分淡然。
歌声回荡,船至湖心,山与山之间弥漫起尖晶石红色的大片云霞,还有一缕一缕窄窄的山茶红色晕染其中,云霞的上方的蓝天变得有些发灰,发紫,夹在云霞下方与山间的蓝天则有些发黄。
他们去看晚霞,于是脸和眼都映上了相同的颜色。
李惊浊感受到脸上夕阳的温度,转头看向了柳息风。
这一刻,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要裁一段晚霞送给别人。
他忽然想要调出晚霞的颜色,画在天边,画在撑船的人身上。
几乎是同时地,柳息风也转头看向了李惊浊。
两人对视一阵,柳息风无声笑起来,李惊浊也笑起来。
真正的心生喜悦,不必讲话,默默无言,只要看着对方笑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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