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没什么不好,她想。
真是让人心魂荡漾,只是理智尚存,她喉头一哽,声音低了下去,道:“可以。”
楚晙一只手拉着她,一只手负在身后。
在高台上有种渊渟岳峙般的肃穆,她道:“千百年前云州还未有人迹踏足,几代王朝覆灭,百姓不堪战乱纷扰,逃入此地避难,这才有了先民的开拓。
自代立国以来,不断迁入人口自此,方有了如今的景象。”
雪意侵染衣袍,久远模糊的史卷缓缓展开,呼吸间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。
清平听她说古,心境却是莫名的宁和。
楚晙悠悠道:“百年前西戎与我国开战,云州自然不可避免沦为战场,安平郡毗邻居宁关,当时修了许多烽火台用于战中,如今也只剩这么一座了。”
人世的兴亡更迭犹如一副宏伟瑰丽的画卷,命运的手在暗中随意涂抹,便是一个朝代的覆灭。
无人知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,然岁月无声,山河寂寞。
在冷风中她心生悲慨,是对世事无常的慨叹,还是对人生何寄的怅然,已然无从分辨了。
她才这么想,目光堪堪收回,却被人拽住了手。
楚晙将她扯到自己身侧,迫使她与自己面对面。
清平大气都不敢出,抬头看她,两人靠的极近,眼中一丝一毫的情感转变都如此清晰明了,呼吸纠缠间冰冷的鼻尖相触,是亲密无间却疏离无比,楚晙看着她道:“人生在世也不过活得光阴数载,尊贵无匹也逃不过生老病死,若要细说起来,还不如那些个世俗凡人,倒也喜乐美满。”
清平挣脱开她的手,意有所指道:“平凡人不曾享受富贵权势,殿下,所求不同付出的代价也自然不同。”
“不,你恐怕理解错了我话里的意思。”
楚晙抬手抚上她冰冷的侧脸,那动作轻而缓,透出某种不知名的渴望与诉求,“我与你自元和八年分别,再遇后相伴不过一年,迄今为止已有九载光阴我问你,人生能有几个九年?”
她语气平淡,却让清平心尖一颤。
楚晙看着她笑了笑,苍白的面容更显眼眸深沉突兀,浮现出碎冰般的刺骨痛苦,“三年未见,我一直想问你”
清平仰起头,感受到她温热的指腹顺着侧脸滑过,“你有想过我吗?”
“这里风太大了。”
清平答非所问,“回去吧,殿下。”
“你到底在想什么?”
楚晙沉声道,如果仔细听还能察觉出其中的颤音,“曾经你畏惧的东西,如今我一无所有。
论权论势,皆在我之上,你告诉我,你究竟在逃避什么?”
清平闻言轻轻笑了一下,在楚晙惊讶的注视中缓缓推开她,道:“殿下,你不明白。
什么是喜欢?是依附于你身边当个玩物,还是做个幸臣?”
她一字一顿道,缓慢而清晰,这久埋心中的疑问终于在今日显露,那根扎在心中的刺终于穿过绵软的幻想,针尖展现出现实的冰冷,“你的喜欢是高高在上的施舍,你想的时候就多给一些,不想的时候尽数收回。
殿下,你和我,从来都不是平等相论的。
你只问我为什么不喜欢,却为何从不问我愿不愿意。
只因你便是如此笃定地认为我必然是心甘情愿也是,在你心中我怎能拒绝,这本是你的恩赐,我的荣幸,仅此而已。”
楚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,清平蓦然觉得眼睛酸涩,有水汽涌上,模糊了视线。
她眼眶微红,仍是笑着的,道:“我情愿你与我说要我为你做什么事,殿下,我只不过是你口中的俗世凡人,拥有的无法与你相比,我若是喜欢一个人,自然要倾尽所有”
当然,可能在你看来是微不足道的,但这却是我所有了。
清平转身就走,睫毛微微湿润,眼角犹带水光。
她身后,楚晙漠然站着,紧抿嘴唇,一字未发。
那日只开了半天日头,密云便涌入天空,遮挡住久违的阳光,飘飘洒洒的落下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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