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了圣亚纳的大门,钟欣愉走路去上班。
节日之后的外滩还是老样子。
一侧是黄浦江水,漫漫的灰色的一片,不知从何处传来邮轮悠远的汽笛声。
另一侧多是银行,美国有利,中国通商、交通、中央、台湾、美加利、华比、荷兰、中银、横滨正金,外国人开的、中国人开的,都有。
建筑的外立面要么清水红砖,要么花岗岩,无一不周正端庄,仿佛树立在那里可以百年不变。
只有细看,才能发现战时的仓皇,中央银行早已经迁往重庆,四联总处也没有留下,其余各行墙边堆着沙袋,一部分出入口临时封闭,玻璃上贴着的米字,黑纸,还有工部局宵禁的告示。
走到汇丰,银行里也还是老样子。
底楼大厅尚未开始营业,但柜员都已经坐在位子上,等着两位主管打开保险柜,依次把里面的钞箱拿出来,一只一只地开箱清点,核对,签字,才算正式开始这一天的工作。
时隔多年,那种齐整的仪式感,仍旧让钟欣愉觉得舒适而妥帖,就像十几岁第一次看到这场景的时候一样。
外汇科的工作开始得更早。
过去的习惯是每日上午九点半确定几种主要货币的当日汇价,而后在楼下大厅里挂牌。
整个上海的外汇市场都要以汇丰的牌价为准。
但如今因为汇市波动频繁,已经改成了一日几次挂牌。
一旦遇到大宗交易,无论买还是卖,都需要交易员一笔一笔地确定下家,再分别给出特别的比价。
外汇科的公事房里就有电报机,各地的行情都能第一时间收到,以电码的形式打在纸带上,源源不绝地吐出来。
伦敦、纽约、巴黎、东京,以及香港。
此时伦敦市场尚在假期中,但纽约那边只耶诞一日休市,昨夜已经开始交易了。
至于香港,中英平准基金的委员会就设于香港。
那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量,平准会在两家外国银行里开了户头,每天通过电报的方式联系上海的交易员,在租界内的外汇市场上买进卖出。
麦加利是其中之一,另一家便是汇丰。
其目标是稳固法币的国际汇价,只可惜“战况”
始终惨淡。
1935年发行之初,中华民国法币一元相当于美金三十分,或者英镑十四便士半。
1937年开战至今,平准会已两次耗尽数以千万计的外汇借款,也已两度放弃维持,法币兑英镑的汇价先后跌破一先令与八便士两个关口,如今已不到四便士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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