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庆年默默听着,没接他的话,带欣愉和知微到墙边镜子那里整理衣服和头发,再让她们去布景前面站好,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。
老板也还是一意地往下说:“你还记得吗你那时候在汇司捕房,每天巡逻都会经过我们店门口。
淑静在店里忙,隔着橱窗,你朝她看,她也朝你看,你们俩就这么认得了……”
说到这里,老板笑起来,从蒙布下面探出头。
钟庆年也跟着笑。
时隔七年,他偶尔还是会想起产床上苍白如纸的妻子,一颗心还是像被刀割。
但那把刀终于磨钝了,心也习惯了疼痛。
他很少会落泪了。
然后,镁光灯爆开,影像凝固,欣愉和知微只觉眼前碎了一地的星星。
老板也还是像从前一样,夸她们乖,赞她们长得好,给她们吃糖。
从照相馆回来的第二天,是过生日的正日子,农历六月初六。
一早照例吃寿面。
钟庆年在炉子上烧了水,给她们下面条,宽汤,挖一小勺猪油,切了细细碎碎的葱花,盖上一个荷包蛋,再倒一点点酱油。
面条很烫,热呼呼的一大碗,她们一边吹一边吸溜吸溜地吃下去,直吃得满头大汗。
钟庆年笑看着她们,问:“接着要去做什么”
“去大世界!”
知微叫起来,欣愉也眯着眼睛笑。
越是不能去的地方,就越是期待。
期待得越久,到了终于实现的那一天,就越恍惚到不真实。
欣愉记得门票是一角钱小洋,可以玩上一整天。
门口有十二面哈哈镜,旁边贴着名字,叫“凹凸光之奇镜”
。
那个时候开张两年多,已经不大稀奇了。
常客们大都司空见惯地走过去,只有她们这样的小孩子才会手拉着手站在镜子前面,看着彼此在镜中的映像,一个胖,一个瘦,一个长脸,一个长脚,或上下颠倒,或左右分离,笑得停不下来。
再往里面走,更发现此地大得像个宫殿。
房子是曲尺形的,中间有个耍杂技的露天剧场,四周是环形廊桥,连着红宝、银门、高乐,林林总总十来个剧场。
里头唱戏、唱歌、唱评弹、演魔术,还有蛇身体、三只脚、连体人这样的怪胎秀,总之什么都有。
廊桥上有各种游艺项目,坐风车、拉杠铃、击电棒、打弹子、套金刚、钓王八、吹橡皮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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