陛下登基时,并没有将多少潜邸的旧人带上皇宫,那些所谓的听说,也不过是出自他的口。
我无法忘记他抱着酒坛倒在暗香疏影的梅花树下,紧紧握着我的手,醉眼里看的,是岁月里另一个人的音容笑貌,他说:“阿韵,你不知道,其实很早之前我就见过你了。
那时你穿着丧服坐在花树下,花开得烂漫,若有人经过,你便立马起身作势扫地,一没有人了,你就坐在树根上,仰头看着头顶的花。
三弟从开始就看在眼里,才是默不作声将你塞给我,而我也佯装不知道,装聋作哑接下了你。”
“你说你不坦诚,而我又何等虚伪?分明想过把你娶来之后,就将你远远地送走,离开皇城,我连马车都一开始备好,只是下不了狠心。
我怎舍得让你离开?偶尔我也自私地想着,哪怕最后死在一起又如何,那也是极好的,总好过如今的,死生不复相见罢。”
“你不是说还没听过我说喜欢你么?我还没说呢,你不该等我回来,听我说上一千遍一万遍么?你怎能不听我说就离开了。
小桉她说她不会原谅我,不是因为我没有救下你,也不是因为我没有赶回来见你,而是无法原谅被你守护得很好的那个我。
可我又何曾原谅我自己。”
“有时我会问自己后不后悔,可是值得后悔的事情太多了,若再重来一次,阿韵,你会怎么做?”
我拍着他的后背。
他闭上双眼,那双只有在喝醉时才是发亮的眸子,“我也给佛扫过案前了,也许来世我不会成人,我就做你窗台前的花罢,你看着我,我也看着你……”
陛下说得对,人啊,该清醒时,还是需要清醒。
但我还觉得,人啊,该糊涂时,还是需要糊涂。
我从来没偷看过案牍下那一叠白宣上画的是什么,也没有问过他满园的梅花是种给谁的,也许是一个叫做阿韵的姑娘,也许是一个叫做阿晕的姑娘,但不可否认的,那个姑娘是永远活在陛下心中的。
陛下从不对谁温情,只有在睡梦里呼唤她的名字时,才会露出一两分情切,近乎哀求的情切。
九五之尊的陛下,何曾这样卑微过?我很想告诉他,回忆可以留在原地,但人不可以,人要往前走。
可翌日,我又要装作什么都没看到,嘻哈哈地对他任性地耍小性子胡闹,只有这样,沉郁的他才会露出一两点笑容来,他喜欢看这种蓬勃的生气。
他对我说过,不要轻易把心交给一个寿命活不过自己的人,因为这样会过得很辛苦。
但他不知道,我面临的人,是一个我无法选择的人。
我是宫里的婕妤,陛下赐我“韵”
字,取“清音幽韵”
之意。
陛下偏爱在我宫里留宿,因为我不养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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