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翮慢慢起身走近了陆嘉遇,影子在地上拖出长长的阴影。
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抚一抚陆嘉遇的眉尾,可最终手指却也只是在他的头顶悬停了片刻。
枯荣老树,触之即焚。
她担不起这么一声,可也拒绝不了。
清晨陆嘉遇醒来的时候,钟翮已经不在屋内了。
他试探着喊了一声,“师尊?”
无人应答,他又换了个名字,“钟翮?”
门外有积雪从房檐落下的声音传来,钟翮正坐在廊下看雪,她头也不回道:“睁开你的眼睛,自己寻我。”
陆嘉遇知道她要自己睁开阴阳眼,于是按着她平日教他的口诀默念两遍,果然眼尾一烫,再睁眼便是蒙了一层灰色的世界。
而门口坐着的那一团游动的黑红,便是钟翮了。
他穿戴整齐推门走了出来,钟翮起身为他系上一根猩红的纱,能挡住他眼中骇人的漆黑却也不会影响他视物。
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嘉遇,往后退了一步,“饭已经在厨房中热着了,去自己端出来吃了吧。”
陆嘉遇微微抬头,“师尊,不是说女子远庖厨么?”
钟翮微微皱了皱眉,却也没说什么,无奈地摇了摇头,“有钱人家的破讲究,不进厨房难不成要饿死么?去吃吧。”
他混不介意,欢欢喜喜地转过身去,闪身进了小厨房,端着两个包子出来了。
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的,包子还烫手。
他捏着包子坐在了钟翮身旁,小心翼翼将包子咬开了一个小口,然后用手指捏了一下包子,滚烫的白气就从咬开的小口溜了出来。
他眯起眼睛这才咬陶阿公家住在揭阳村的最西边,原名叫陶致。
他早年丧妻,一生无子无女,年轻的时候脾气很大。
独自一个鳏夫在村中容易惹闲言碎语,人们时常见到他插着腰站在哪家嘴碎的小公子门前破口大骂。
偏生他与常人骂人还不一样,一个脏字儿都不带,一连串话出来连停顿都没有,字字珠玑,眉眼如刀,气势上便先压人一等。
大抵是人间多憾事,这样一个锋利如刀的男子,却偏偏对村里的孩子温柔得很,连大声说话都不肯。
钟翮搬来得晚,她与这位寡居老人不过一面之交,更多的事情便都是陆嘉遇来告诉她的。
那房子周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,中间一村之长阮明德让几个年轻的姑娘将门围住,不让看热闹的人踏进来一步。
乌泱泱的人群中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,“钟仙长来了!”
像是被这么一句话拨开了一条路,人群纷纷散了开来,让出一条不甚明显的路。
钟翮步履匆匆走了进来,陆嘉遇跟在她身后心急如焚。
阮明德迎了上去,“仙长,这……”
她面色古怪,钟翮皱起了眉,陆嘉遇与陶致多多少少有了感情,他急着进去看,却被钟翮抓住了手腕。
他抬眼竟是满眼的六神无主,这样的凄然是在他失去陆眠风的时候才能见到的样子。
钟翮难得沉默了一会儿,出声解释道:“等一等,当心有异。”
陆嘉遇这才收回了手,阮明德这才出声,“别的倒没什么,唉,仙长您直接进去看吧。”
钟翮挑眉,“怎么还未收敛?”
她面色十分不好看,摇了摇头,“没法收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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