恒河的表层被大气温度烘得暖暖的,可越往深处走就越凉,我紧抿着嘴唇,尽量不让河水流入口中,沈叙上半身仰躺在水面,头发一半漂开,一半扭曲着沾在脸侧,他从眼皮子底下瞧着我,说小谨,放松一点。
“这一口喝下去,可能会喝掉一百多个印度人。”
我困难地吐气,“总觉得哪里怪怪。”
“吃再多印度人,也变不成印度人呐。”
“万一呢?”
我仰着头,“明天一觉醒来,发现自己变成了印度人,只会说‘呐嘟利’的印度人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
沈叙顺着我的思路,“和护照照片对不上,回不去了。”
“留下来,在湿婆旁边找一份工作,打扫卫生什么的。”
沈叙笑了两声:“你觉得清洁工在印度很吃香吗?”
“说着逗你玩的。”
我反而认真思索起来,“清洁工当然赚不到钱,不过兜售瑜伽课程好像挺赚的。”
“中国人果真是天生的生意人。”
沈叙调侃道,“我也爱钱。”
“是吗?沈老师当我向导,可没收我钱。”
“你不一样。”
沈叙在水里直起身,拆开了一包塑封的洗发水,搁到掌心里起泡。
“沈叙啊……”
我乖顺地低头,任由他轻柔搓弄头发,“你知道吗,你的破绽多得像蜂窝球。”
身后静悄悄的,洪大的水流齐头并进,却只是发出轻微的簌簌声,沈叙的手缓慢地动作着,从头皮转移到肩膀,接着有什么温软的东西擦过耳垂,我们藏在水面下的身体若有若无地相撞,我无法同时兼顾感知触碰和保持自然,索性闭上眼,让随便哪个部位随着流水去漂逐。
我记得沈叙刚进学校课题组当组长的时候,因为年轻,很多教师不服他,当面或者背地里阴阳怪气,这些他都没有和我说,我自己偷偷看他聊天记录才知道。
以前总觉得教师嘛,从学校到学校,环境会单纯些,但看起来情况并非如此。
有差别就有对立和战争,在沈叙的人生经历当中,打压和孤立几乎无处不在,所以我时常想,这到底是命格使然,还是社会的常态?
去年有个周末,沈叙加班,我休息,买了一大袋的零食去慰问他,顺便去教师食堂蹭个午饭,沈叙带着我打完菜,想去给我拿几枚餐后水果,我比他早一步起身,说我去吧。
路过打饭阿姨,脚步被蒸汽缓下,阿姨握着饭勺,悄悄问我是不是沈老师朋友,我掩护着满兜的香蕉桃子,点头说是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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